第31章 一个损失 我轻轻敲了敲门，出来开门的是佩格蒂先生。他见到我时，并不像我预料的那样吃惊。后来佩格蒂下楼来时，我看她也是这样，而且以后一直如此。因此我想，在期待着那桩可怕的变故到来之时，其他的所有变故和意外都算不了什么了。

我跟佩格蒂先生握过手，然后一起走进厨房，他轻轻关上门。小艾米莉正坐在火炉边，两只手捂着脸，汉姆站在她的身旁。

我们都低声说着话，还不时停下来倾听楼上房间有什么动静。上次来时，我还不曾想到，可是这会儿我才感到，厨房里缺了巴基斯先生，多不习惯啊“你真是太好了，大卫少爷！”佩格蒂先生说。

“真是太好了！”汉姆说。

“艾米莉，我亲爱的，”佩格蒂先生大声说，“瞧呀！大卫少爷来啦！呃，打起精神来，宝贝！你跟大卫少爷都不说句话吗？”

她全身都在颤抖，我直到现在都还能看到。我握住她的手，她的手是冰冷的，我直到现在都还能感觉到。

“这孩子心眼好，”佩格蒂先生用他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她那浓密的头发，说，“所以经不住这样的伤心事。”

“不早了，亲爱的，”佩格蒂先生说，“汉姆来了，他是来接你回家的。呃！跟这另一个好心肠的人一块儿回去吧！你说什么，艾米莉？呃，什么，我的宝贝？”

她的声音我没听见，不过佩格蒂先生低下头，好像在听她说什么，然后说“让你跟舅舅一块儿留在这儿？怎么，你真想这样？跟舅舅一块儿留在这儿，我的小宝贝？

马上要做你丈夫的人是特意来接你回家的呀！”

“艾米莉这样做是对的，大卫少爷！”汉姆说，“瞧！既然艾米莉想这样，而且她又这么惊慌、害怕，那就让她待到明天早上好了。我也待在这儿吧！”

“不行，不行，”佩格蒂先生说，“像你这样一个成了家的人——跟成了家差不多——是不应该一天不干活的。也不应该让你既守夜，又干活。那样不行。你回家睡觉去吧。你不用担心没人照顾好艾米莉，这我知道的。”

汉姆听从了这一劝告，拿起帽子走了。

“好了，这会儿我得上楼去了，告诉你姨妈，大卫少爷来了，让她听了好得到一点安慰。”他说道。

后来，我上楼去，在我的小房间门口经过时，只见房里漆黑一团，当时我有个模糊的印象，好像艾米莉正在里面，在地板上趴着。

佩格蒂一下来，就把我紧紧搂在怀里，一再为我祝福，还一再对我表示感谢，感谢我在她悲痛时给予她这么大的安慰（这是她说的）。

“巴基斯，我亲爱的！”佩格蒂朝他俯下身子，几乎高高兴兴地说，她的哥哥和我则站在床脚那头，“我的宝贝孩子来了——我的宝贝孩子大卫少爷来了！

是他把我们俩撮合在一起的，巴基斯！你知道，是你叫他带口信的呀！你要跟大卫少爷说说话吗？”

他一声不吭，毫无知觉。

“他就要跟着潮水一道去了。”佩格蒂先生用手掩着嘴对我说。

我们都待在那儿，守着他，过了很久——好几个小时。当时，我待在他跟前，对他这样一个陷入昏迷的人，有什么神秘的影响，我不敢妄加评论。可是，当他最后开始微弱无力地说起话来时，他确实嘟嘟嚷囔地说着赶车送我去学校的事。

佩格蒂先生碰了碰我，怀着异常的敬畏的心情悄声说：“他很快就要跟潮水一道去了。”

“巴基斯，我亲爱的！”佩格蒂说。

“克·佩·巴基斯，”他声音微弱地叫道，“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好的女人了！”

“你瞧！大卫少爷来了！”佩格蒂说，因为这时他睁开了眼睛。

我正要问他是不是还认得我，这时只见他竭力想伸出手来，面露欢快的笑容，清清楚楚地对我说“巴基斯愿意！”

这时，潮水快要退尽，他跟着潮水一道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