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一场有关宗教的闲扯 帅克还陪随军神甫到战壕里去做过一次战地弥撒。那次，由于办事人的失误，竟然多请来了一位随军神甫。这位神甫从前当过神学教员，是一位笃信上帝的人。当他瞧见自己的同行卡茨在举行宗教仪式时，帅克竟然从随身带着的野战军用壶里给卡茨放了一口白兰地酒，他就十分惊愕地望了自己同行一眼。

“这是名牌，很不错，”神甫卡茨说，“您喝够了您就请回吧。我自己能对付这场面。我需要在广阔的蓝天下来做这场弥撒，因为今天我的头有点儿疼痛。”

那位笃信上帝的随军神甫直摇头地离去了。卡茨同往常一样，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。

晚上有人到随军神甫家来串门，这人就是早晨那位也想为工兵们做战地弥撒的笃信上帝的随军神甫。他可说是一个宗教的盲信者，巴不得人人都来亲近上帝。

今天他之所以来找他的同行卡茨，其目的是要将同行引上正道，他跟同行进行了发自肺腑的谈话，开头是这样说的：

“真令我吃惊，您这儿竟没挂耶稣受难的十字架。您房间里的墙头上连一张圣像都不挂。您的床上挂的是些什么？”

卡茨微微一笑说：“这是《苏珊娜沐浴图》，下面那张裸体女人是我的一个老恋人。右边是一张日本壁画，画的是一个日本老武士和几名艺妓间的性活动。”

厨房里接连传来三下开酒瓶塞子的声音。

当桌上出现了三瓶酒的时候，笃信上帝的神甫大为惊讶。

“这是做弥撒用的淡葡萄酒，同行君，”卡茨说，“非常好的品种。酸味白葡萄酒，跟摩泽尔产的味道差不多。”

“我不会喝的，”笃信上帝的神甫固执地说，“我是想来跟您推心置腹地聊聊。”

“您的嗓子眼儿会发干的，”卡茨说，“您先喝一点，我再洗耳恭听。”

笃信上帝的神甫呷了一小口，顿时眼睛就睁大了起来。

“真他妈的好酒。不是吗？同行君！”

这位宗教的盲信者固执地说：“我发现您说话总带个脏字什么的。”

“习惯了，”卡茨回答说，“有时我甚至发觉自己犯了渎神罪。帅克，给神甫大人斟酒。我想，等您也像我一样在军队里混久了，您也会走到这步田地的，这并不困难。喝吧，同行君！”

这位昔日的神学教员机械地喝着。明摆着，他想说点什么而又难以启齿。他在竭力思索。

“同行君，”卡茨接着说，“把头抬起来，别那么愁眉苦脸地坐着，好像再过五分钟他们就要来将您送上绞刑架似的。我听人说起过您，说您有一次把礼拜五误认为是礼拜四了，于是就到餐馆里去吃了一块猪排，后来您就跑到厕所去将一个手指伸进喉咙里，好让它吐出来，您以为因此上帝会惩罚您。对不起！您请喝！舒服一点了吗？或许您是一位随着时代精神和改革者的步伐一道前进的人，您对地狱有什么高见？您是否认为地狱里不再用普通的硫磺锅，而改用蒸汽锅，也就是高压锅来煎熬不幸的罪人，罪人们都被涂上了人造奶油，串在电动铁叉上烤人肉串吧！百万年后，还会用一种修公路的打夯机从人身上压过去，把他们碾成粉末……您请喝，同行君！帅克，给他斟白兰地。我感觉他好像不行了。”

当笃信上帝的神甫清醒过来后，就轻声地说：“宗教是一种理智的思考。谁不相信三位一体的存在……”

“帅克，”卡茨打断他的话说，“再给神甫大人倒杯白兰地，让他清醒过来。”

笃信上帝的神甫头晕眼花，新喝下去的白兰地钻到他的脑子里，使他精神又提起来了。

他眯着对眼问卡茨：“您不相信圣母马利亚是童贞女受胎？您到底信不信上帝？您要是不相信，那您为什么又成了随军神甫呢？”

“我的同行君，”卡茨亲切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说，“只要国家还认为士兵们在去打仗送死之前非要上帝的祝福不可，那么，随军神甫就是一门钱挣得多，又不太劳累的美差了。”

“我热爱上帝，”笃信上帝的随军神甫说，已经开始打嗝了，“非常爱他，请您给我一点葡萄酒吧。”接着他又说，“非常敬重和热爱他。对谁我也不像对他那样敬重。”

他用拳头重捶桌子，捶得桌子的瓶子都跳了起来：“上帝具有一种超凡的至高无上的品格，他光明正大，诚实正直，他像太阳一样，光芒万丈，谁也休想动摇我这个信念。”

他们的玩兴达到最高潮，时不时还传来卡茨的声音：“您告诉我，说您不信上帝，否则我就不给您斟酒。”

“我不否定他！我有的是留给自己喝的葡萄酒。我自己也能派人去取。”

最后他们把他安放到床上。在他入睡之前，他还举起右臂发誓说：“我信圣父、圣子和圣灵。把祈祷书给我拿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