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我的伙伴。”
这位是阿莱克西的婶婶。我以为她会让我们进屋休息休息。因为我们满是灰尘的双腿,晒得发黑的脸庞足以证明我们的疲劳。但是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简单地说了两遍,如果我六点钟再来会碰到阿莱克西,他现在在矿里干活呢。
她接待我们的方式,没有办法让我再回到那个家,我们不到六点钟来到矿井出口处等待阿莱克西。
人家告诉我们工人们都是从这个矿井道出来的,于是我和马西亚就站在道口等。几分钟后,六点钟到了,我开始望见在井道深处闪烁着点点亮光,接着很快变大,原来是矿工们下班了,他们手持矿灯,走到地面光亮的地方。
他们缓缓前行,步伐沉重,两个膝盖部位特别难以弯曲,我后来才解释出这个情况,就像我爬上楼梯和梯子最高层的感觉。他们的脸黑得像烟囱工,衣服和帽子上满是煤渣和块块泥浆,经过灯具室时,每个人都走进去把矿灯挂在钉子上。
尽管我特别留意,仍旧没有看到阿莱克西走出来,要不是他一把搂住我的脖子,我会让他从我跟前走过也不可能认出他来的。他从头到脚都是黑糊糊的,现在的样子和从前那个在我们花园的小径上奔跑,穿着起袖子的衬衫,只露出白白的脖子的小伙伴简直不一样了。
“这是雷米。”他走到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跟前说。
我知道这就是加斯帕叔叔了。
我们静静地走着,工人们都走得比我们快,回到了家里。他们开成一支长长的队伍,占据了整条街,个个都被煤渣粉弄得漆黑,这层煤粉撒落在路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粉尘。
我们快到家门口了,加斯帕叔叔走到我们面前说:
“孩子们,你们和我们一起吃晚餐吧。”
从来没有一个邀请像今天这样令我欣喜,我一路上都在想,是不是一到门口我们就得分手了,因为加斯帕婶婶刚才的欢迎方式没有给我什么奢望。
我们没用很长时间就吃好了晚饭。
加斯帕叔叔对我说:
“孩子,你和阿莱克西一起睡。”
然后对马西亚说:
“你愿意的话就来面包坊,我们看看有没有稻草麦秆什么的给你铺一张舒适的床。”
这一夜,大半夜时间阿莱克西和我都没有睡着觉。
加斯帕叔叔是采煤工,就是说用镐头刨矿井里的煤层;阿莱克西是他的推车工,就是说他沿着矿井里面的一条运输轨道,从开采点把煤一直推到井口边,那里有一个煤厢用来盛装开采出来的煤。煤厢吊在一根钢丝绳索上,由机器牵引着送往地面。
阿莱克西当矿工虽然没有多长时间,但是已经爱上了矿井,对他大加夸赞:矿井是最美丽最有趣味的一个地方。
像在巴黎一样,矿道错落有致,有广场,有交叉口,有的美丽宽阔,像是林荫大道,有的狭窄低下,像是圣-米歇尔街区的街道。唯一不同的是,整座地下城市和大城市的黑夜相比,远远不是灯火辉煌的景象,因为没有路灯,也没有煤气喷嘴灯,只有矿工们随身携带的井灯。如果没有灯光,这是常有的事,声音就可以告诉你,我们没有处在死亡禁区。在采煤区,听得到粉层跌落的轰轰声,气流的味道和烟尘会传到你这里。在矿道里,可以听到煤厢在转动的声音,在井里,听得见提升笼罐碰撞导绳时的摩擦声,上层的蒸汽机也不断发出隆隆的响声。
但是景象最有趣的莫过于斜面层上,就是说,矿脉斜坡上的矿道。在那里,可以看见采煤工半裸着身子在挖煤,他们有的半躺着,有的跪着,一层层的煤从斜面层上落到平面层,再由人推车把这些煤送到开采井口。
“如果你想当矿工”,阿莱克西笑笑,接着说,“很简单,那时候你会满足的。再说,这个行当并不比其他工作差,如果你害怕打雷下雨,这个职业就挺适合你。当然,一路唱唱的歌唱家的职业更好一些。你可以和马西亚呆在一起。我说的对不对,孩子?我们也可以找个能雇佣马西亚的活儿,那可不是吹吹短号什么的!”
我来瓦尔斯可不是为了留下来。我身负另一项任务,另一个目的来这里,并不准备在土耶尔矿井的二、三层面上整天整天地推煤车。
所以必须不要再只满足于好奇心了。我相信,在我准备下井时,对阿莱克西告诉我的情况和加斯帕叔叔敷衍回答以外的东西,并不知道很多,直到偶然出现了一些事故之后,我才懂得体会他们面临可怕危险的场景时的恐惧。